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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愁系列之《儿时乐园》
2020-11-11    夏玉君    北方岁月

  我居住的镇子,曾是“棒打獐子,瓢舀鱼,野鸡飞到饭锅里”的地方。

  苍茫并不很嵬然的小兴安岭在这里跌宕,丰腴而不很浩淼的汤旺河在这里流淌。水绕山转,山在水旁。两山之间的河水冲出一爿爿‘塔头甸子(草甸子),冲击出一串串珍珠般的泡子、河汊子。闯关东的父辈们在这草甸子上建起了一泼尿能淌到头的小镇。

  我没有那样的福祉,赶上瓢舀鱼的年代,但自从离开母亲的襁褓之后,镇外的泡子、河汊子就成了我的乐园。

  整天与左邻右舍的孩子在河里凫水、嬉戏,身上晒得油黑锃亮,活像一条条黑泥鳅。等到太阳落山,我们意犹未尽地跑回家,自然少不了挨大人的一顿训斥。

  一次与邻家的二蛋去钓鱼,钓在兴头上忘了回家。晚上回到家,父亲面带愠色:“去河边吃饭吧,这儿不是你的家。”

  等我把半尺多长的河鱼倒入盆里,父亲一看,顿时不语了。

  过了片刻,父亲看着盆里的鱼,对母亲说:“他娘,把这些鱼煮了吧,喂鸭子有些怪可惜的。”

  在那吃上顿没下顿的年代,大半盆白肚青脊的河鱼,也算是难得的美味了。我想,那时的父亲一定心里流淌着欢乐,只是在孩子面前不表露而已,但我心里已明白个大概。

  晚饭时,父亲从柜里取出素日不喝的老白干,喝得脸颊有些红润,鱼香充斥着房间的各个角落,幸福洒满父亲那通红的脸庞,儿子能做一点于他有用的事,他真的体验到一次简陋的满足。从此,我就有了去乐园的通行证。

  天天在水里玩耍,必须具备一个本领,那就是会凫水,看着别的玩伴在水里大显身手,自己就心里痒痒,可真正学会凫水却并非易事,当身体进入水中,就感觉头重脚轻,扑腾两下,脑袋就浸入水里,待站起身来,已被呛得两个鼻孔往出淌水。

  后来我有了主意,趁哥哥不注意,就把他的假军帽偷了出来,用水浸一下,用力往里吹气儿,吹满了,抓住帽遮儿,把帽子垫在自己的脖子底下,这样脑袋就不至于浸到水里,无论怎么扑腾,身体都在水面上。可时间一长,哥哥的假军帽却被我吹出了个大窟窿。

  哥哥发现后气急败坏,要知道,上世纪七十年代特时兴戴军装、戴军帽,为了能买上一顶假军帽,哥哥在父母面前不知打了多少小进步。

  哥哥将此事告诉了父亲,父亲给了我一顿大巴掌。事过之后,我和弟弟不止一次地骂哥哥是《红灯记》里的王连举,是《江姐》里的蒲志高。

  长期与河水厮守,每个山里的孩子对河水都是稔熟的,熟得就像自家的院子,哪儿是坑,哪儿是包,哪儿水流湍急,哪儿水流平缓,哪儿的水域鱼多,都了如指掌。有时我和弟弟等到别的孩子走后把夜钩偷偷甩到河里,做个记号,第二天东边刚刚放亮就爬起来,去河边起钩。

  “古来芳饵下,谁能不吞钩?”那年月的鱼和人一样没有现在贼性,鱼穷志短嘛,有食儿便是娘。所以我俩每每都有收获,有时幸运,还能钓上几条一斤以上的大鲶鱼。回家时脚下生风,神采奕奕,希图得到老爸的几声赞许。

  镇子外边的泡子和河汊子可谓物产丰富。那里不仅有鱼,而且还有蛤喇(河蚌)、蝲蛄夹、蜗牛和菱角等,这些东西用火烤熟,不但能赶走饥饿,而且,整个肚子都塞满了快乐。最最好吃的要数蝲蛄夹,把活蹦乱跳的蝲蛄夹扔进火堆,整个外壳立马就变成了红色。

  烤熟之后,我们把蝲蛄夹外壳扒掉,填入嘴里,那股带有微咸的、馥郁的鲜味儿不知要胜过小龙虾多少倍。那种满足感虽然有些廉价,但它在我的心灵之处已是刀刻斧斫。我不止一次地和朋友讲,我的第一顿“海”鲜,是从蝲蛄夹开始的。

  河鱼味美,菱角爽嫩,而蛤喇和蝲蛄则味儿鲜,但有一样东西是不受人们待见的,那就是蛤蟆。

 

  那时的河边、草甸子到处都是蛤蟆,多的不能再多,一不注意那小东西就会蹦到脚面子上。有时我和弟弟逮一些,用铁丝穿上,回到家里喂鸭子。

  在河边采菜,采累了,找个塔头墩子休息,随手就能逮个蛤蟆,找个小木棍,不停地敲打它的后背,边敲还边振振有词:“蛤蟆蛤蟆气鼓,气到八月十五,八月十五杀猪,气得蛤蟆直哭。“说着说着,蛤蟆的肚子真就慢慢鼓起来了。

  “问渠那得清如许,为有源头活水来"。家乡蓊郁的青山滋养了家乡的河,山间的条条小溪汇入汤旺河,使河水更加清澈见底。这里曾是那个年代我们孩子的乐园,我对它的眷恋,就像胎记一般不可磨灭。

  光阴荏苒,花开花谢,三十多年过去了,我的父亲早已故去,我也已到了当年爸爸吃鲜鱼的年龄,可我的孩子再也没有我儿时的乐园,再也不会像我小时那样,从河边钓回鱼来使他的爸爸欢乐在心里流淌。

  每每出去做客,望着盘中的鱼,顿觉无味,儿时母亲掀开锅盖时,锅里窜出那股带有鱼香的热气氤氲在眼前,像浮云飘动,挥之不去。

  家乡的镇子发展很快,当然环境变化也随之加快。河水几易其道,离我们的镇子越来越远,河水也不像原来那样丰满,水质污浊不堪,儿时的乐园已面目全非,溃疡片片。

  飞鸟恋旧林,游鱼思故渊。森林锐减,飞鸟失去赖以生存的栖息地;河水污染,河道干涸,鱼儿无法生存,滥采滥伐就是自然破坏的渊薮。老人常说“山有多高,水有多高”,可这河水都到哪儿去了呢?

  两年前的一个下午,早已人到中年的老二蛋来找我去逮鱼,我一脸疑惑:“胡扯,到哪儿去逮鱼,你成仙了? ”

  老二蛋真的把我领到了当年我们常钓鱼的河汊子,那时这儿河水幽深,树木林立,现在周遭已是光秃秃的,河水已几近干涸,没有及时逃走的鱼在很少的浅水里挣扎。

  河水实在太浅了,不一会儿我俩就用小抬网将鱼逮尽。老二蛋手舞足蹈:“这下我们老哥俩可以喝上两盅了.”

  我看着篓里的鱼,心里沉沉的,像压着一块石头。

  今年夏天,我领着儿子又去了趟那干涸的河汊子,不知何时,那里已成为一片拾掇不起来的苍凉。睹物伤怀,我心里充塞悲怆。

  我告诉儿子:这里曾是鱼的故乡,也是爸爸儿时的乐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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