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柞树之恋
2020-11-23    刘霞    青荷雅苑

  我的故乡在茫茫林海深处一个名曰“柞林”的小站,满山是郁郁葱葱、千姿百态的柞树,一个山青水秀、人杰地灵的地方,父亲和母亲的青春岁月就从这里开始。

  在这个世界上,每个人都应有一棵关系亲密的树,在大自然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亲属,找到自己的根和床。父亲和母亲的爱情就如两棵并肩生长的柞树,以爱的名义相伴。这人世间的爱情会绽放出许多面目,而他们的那一株沉默蜿蜒,将彼此的人生都攀衍成葱茏绿意。

  父亲与母亲是同乡,18岁前的母亲并不认识父亲。母亲是家里的长女,也是家庭的主要劳动力,环境造就了母亲独立、要强、吃苦耐劳的性格,是村里公认的好姑娘。父亲是母亲的第三次相亲,论相貌、条件、家庭,前两个都远远超过父亲。因男方着急登记结婚,18岁的母亲一听要马上结婚,说什么也不愿意。恰巧父亲复员转业回乡探亲,机缘巧合成了母亲的第三次相亲。或许这就是缘分吧!母亲说那天相亲,临走时一阵风把父亲的帽子刮掉了,父亲又回来捡帽子,就是这一回眸,两人缘定了一生。

  年轻时的父亲也很英俊,只是家庭条件不好,一贫如洗。父亲三岁,奶奶改嫁,父亲跟随姨奶生活,饱经苦难,直到当兵才走出阴霾的生活。父亲比母亲大七岁,亲戚们都没看好这桩婚姻,说父亲不能带给母亲幸福的生活。不曾想,母亲跟随父亲从河南远嫁到北大荒,“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”就这样相伴一生。

  爱不需要语言,只要对方心里有你。在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,家里发生的一件事,让我非常难忘。那时候家住在山里一个名曰柞林的小站,小站总共12户人家,交通不便,没有粮店。每个月固定的日子,会有一辆卖粮小火车途径每个小站,按粮本提供每户所需的粮食,每个站停靠半天或者一天,根据住户的多少而定。那时候没有饭店,一般都是在单位指定的人家吃饭,父亲那时是副工长,大多时候都是在我家或是工长家吃饭。可谁曾想,饭后却招来麻烦,粮店管钱的掌柜说钱少了,怀疑父亲偷了钱。七十年代,钱是什么概念!一斤白面一角八分钱。两元钱曾经是我一周的饭伙钱,几十元钱就是严重的经济错误,上面派人调查核实。父亲的为人母亲最清楚,父亲骨子里就是个老实人,天下男人都有可能是贼偷,而父亲不会,母亲就是用这一信念捍卫家庭和父亲的尊严。那一次,我看到了母亲的强大,她用自己的方式和对父亲的爱,为父亲洗脱了冤屈,澄清了事实。这或许就是爱吧!

 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,相守是最真实的幸福。母亲1962年随父亲来到北大荒,在最艰苦的岁月里与父亲相依为命,不离不弃。母亲说怀我的那年生活最苦,粮不够吃,大冬天在垃圾堆里捡冻土豆、冻萝卜吃,生我时又难产。母亲说一瓶豆油她们整整吃了一年,可以想像那是怎样的一种生活!生妹妹那年又赶上珍宝岛战役,父亲去了前线,母亲带着姐姐、我和刚出生的妹妹在防空洞里躲避,母亲说父亲从来没有因为生了三个女孩而抱怨。无论条件怎样艰苦,父亲与母亲的感情始终如旧,从来没有改变。

  如今父母结婚已经56年,56年厮守的光阴,改变的不仅是两个人的容貌,还有性格。一惯少言寡欲的父亲,如今变得幽默、开朗、宽容,年轻时说一不二的母亲,却变得越来越依靠父亲,角色的转变,让家变得越来越温馨。现在家里的大事,母亲都会征求父亲的意见,去年买楼,都由父亲做主,母亲说,你爸看好就行。

  说起买楼,这里还有一个插曲。房产过户新规定需执结婚证方可更名过户,这下可难住了父母,虽是合法夫妻,但他们却没有结婚证。母亲说当年在河南老家结婚登记时,只办了登记手续,因为当时远乡公社没有证,办事人员说等有证了再回来补领。母亲随父亲远嫁到北大荒,这件事就此搁浅。而今,即使是回乡去查也不可能查到存根,五十年了,当年办事的人员或者已故或者已不在本地了。最后房证过户在了弟弟和弟媳的名下。我说:“妈,你和我爸的婚姻可不受法律的保护哦!”老爸幽默地说:“老太婆,同意我另娶不?娶谁我都把工资卡给你哈!”老妈一脸幸福:“除了我,谁那么傻跟你啊!”没有“一纸婚约”的婚姻,父亲和母亲竟踏踏实实地过了五十多年。父母的婚姻虽然平实,却可以相守一生。

  周末休息,我去母亲那里看看,一进门,母亲就问:“这一周怎么没来?”我平日里去母亲那里比较勤,习惯了时间概念,一周对于母亲来说可能有点长。饭后闲聊了一会儿,不见父亲出门,我忍不住问:“我爸不去退休办吗?”母亲望了一眼父亲说:“你爸下午不去退休办了,我们一会出去散步。”母亲说一个人在家寂寞,父亲为母亲而改变,不再像原来,吃完饭急匆匆赶去退休办打麻将。父母的爱情,原本像一片无言的沃土,没有花哨的张扬,不需要浅薄的表达,却是彼此人生最可靠最实在的默契根基。

  从来没有听父母说过“我爱你”这三个字,彼此也没有写过诗情画意的情书。母亲说过最多的话就是“这个你爸爱吃!”父亲爱吃甜食,汤圆、月饼、地瓜都是父亲的最爱。记得小时候,每年中秋节家里都会买两三斤月饼,中秋节的晚上母亲拿出三块月饼,一块给父亲,余下的二块掰成四份,分给我们姊妹四个。父亲掰下一块递给母亲,母亲只掰下一小口,又还给父亲。余下的月饼母亲把它们藏好,其实藏在哪我们都知道。板棚里有一个大木箱子,月饼就埋在箱内的干玉米里。小时候我们都很乖顺,任何东西母亲不发话,我们从来不去拿。秋天父亲跑山采蘑菇,每次上山母亲都会给父亲揣上一块月饼。从年轻到现在,母亲一直都是这样,好吃的东西都留给父亲,自己从来不舍得吃。父亲不善言谈,生活琐事从不与母亲计较。父亲表达爱的方式则是行动,365天不变的画面是父亲手中的大头捶背器,那握紧的手,有一种温度,是岁月熬就的恩爱,轻重缓急,似爱的音符在母亲的身体传递。

  年轻时,母亲习惯说“俺家老刘……你爸……”,不曾听过母亲称呼父亲的名字。如今母亲对父亲的称呼又多了一个字,每次一喊:“老刘头……”,父亲就马上应答着:“老婆子,有什么指示?”父亲与母亲性格上互补,母亲开朗,父亲内向。生活上更多的是默契,一个眼神、一个动作,彼此都知道对方需要什么。这就是父亲与母亲一路风风雨雨走过的人生岁月。

  根,紧握在地下,叶,相融在云里。仿佛永远分离,却又终生相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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