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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梁园采撷】《隆冬话食趣》
2020-11-25    夏玉君    北方岁月

  数九寒天,窗外风欺雪虐,对面马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,间或路过几个人,也都是穿戴严实,行色匆匆,恨不能把脑袋缩进腔子里。

  这样的季节,蜷缩在封闭的楼房里,除了在电脑前坐得脖子发硬,就是靠浏览手机打发时光,心情自然有些压抑。素常活泛的大脑现在好像缺少了润滑油,活拉地就转动不起来。大地封冻,夏日去野外钓鱼的乐趣只能成为夜里美好的梦境。

  忽一抬头,看见窗台上那一片绿色,阴沉沉的思维顿时阳光了许多。

  窗台上的绿色不是花卉,而是我栽的婆婆丁。这种植物原本是春天长在野外草甸子的,但它生命力很强,所以到了老秋,我就到野外挖些枯萎的婆婆丁回来,栽在窗台暖气片上一个的木箱里,等到了冬天,只要向木箱干松的土壤浇些水,在暖气的烘热下,婆婆丁就开始发芽、吐叶,不肖多日就长得绿油油的,虽算不上葳蕤,却也葱茏一片。

  妻子总是唠叨:“你一辈子也脱不掉身上的土坷垃味儿,挺好的一个窗台你不养花,偏偏栽些河套里的破野菜。”

  我急了:“你懂什么,就凭那片绿色,我就把春天搬回了家里。”

  晚上,我剜了几棵婆婆丁,又洗了些小葱,摆在盘子里,绿莹莹的。妻子炸了碗鸡蛋酱,一家人就着盘里的绿色,吃得舔嘴巴舌。

  南方人总是说东北的名菜是猪肉炖粉条,这不假,那是因为北方的冬季漫长,很少见到绿色植物。早些年是计划经济,市场不繁荣,山里人家冬天的食品自然单一,只有进了年关,谁家杀了年猪,街坊们也跟着解解谗。

  但粉条却很少见,那时粉条不是谁家都能买得到的,大家吃的杀猪菜,里面尽是酸菜,外加些血肠和大块的肥肉片儿。

  即便这样人们饕餮起来照样都忘了礼数,恨不能把筷子接上一节,把上面的酸菜扒拉一边,去捞盆底的肉片和血肠。这些场面在我的记忆里如刀刻斧斫,久久不忘,想起来就淌哈喇子。

  虽然到城里谋食二十多年,可一进了腊月,总是想回趟林场,坐在邻居家的火炕上,美美地吃顿杀猪菜。看来自己还真是恶习未改,没有蜕去身上的土坷垃味儿。

  去年冬天,我去城西的塑料厂拜访一个小时的玩伴。厂子早已倒闭,我的玩伴是在那儿看院子的,厂子的雪地上脚印稀少,看守院子的屋子也极寒酸。到了晚上玩伴不让我走,说是用好菜款待我一顿,我心想,这远离城区的鬼地方还能整出什么好菜?

  盛情之下,我也跟他忙活起来。他先是去外面的雪地里抠出些冻菜叶子,洗净下锅,又从碗柜里取出一条豆腐,让我打成小块,最后他从墙角的破坛子里舀出一勺子浑油,连豆腐一股脑地放到锅里。

  不大工夫锅就开了,锅里“咕嘟,咕嘟”地冒着泡,破旧的屋子有了菜味儿,顿时也就有了生气。我问:“那是什么菜?大冬天的还这么绿。”

 

  玩伴轻蔑地看了我一眼:“操,看你那破记性,你不认识了?这不是“雪里蕻”吗?

  我忽地想起来了:“咳,那哪是雪里蕻呀,不就是咱小时候常吃的芥菜缨子嘛,狗长犄角,你也会整那洋(羊)事了。”

  玩伴哈哈大乐:我也是听说的,据说这东西在大城市的饭店老火了,好贵呢!不过今天晚上你吃吧,我不会朝你要钱的。

  窗外晚来天欲雪,可屋里却没有红泥小火炉,有的只是那个地中间用铁桶改成的大炉子。菜锅在炉子上“咕嘟,咕嘟”地开着,我和玩伴每人各操一瓶老白干,不用杯(可能也没有),也不用推辞,两人都就着锅里的“雪里蕻炖豆腐”大口大口地喝着,直喝得浑身汗津津的。

  炉子的热气、锅里的香气和我俩的酒气满满地填了一屋,寒意早已顺着墙缝遛到外面的雪地里去了。

  过去,山里人都住平房,家无长物,一个锅台一铺炕就支撑起一户人家,但炉子是少不了的,漫长的冬季,炉子是山里人的保护神。那四四方方的火炉子,演绎出山里孩子太多太多的食趣和乐趣。

  烤松子于山里的孩子是最稔熟不过了。那时家家的口粮都不足,喝糊涂粥更是司空见惯,糊涂粥不顶饿,撒了两泡尿,肚子里又叽里咕噜。我和弟弟趁父母上班的时候就去仓房捧些松子摆在通热的炉盖上。

  我俩在一旁边玩儿边等候。炉子里的火正旺,不肖多时,就能闻到一股松香味。弟弟心急,松子没有熟透就用木棍扒拉炉盖上的松子。只听嘭地一声炸响,一个松子炸裂开来,不偏不倚正好嘣在弟弟的左眼皮上,顿时烫掉了一块皮,冒出了晶莹的油珠儿。疼得弟弟眼泪一对一双地掉了下来。

  父亲下班回来,看到弟弟红肿的眼皮,一顿臭骂是少不了的:“你这两个小兔崽子,一天天就知道作妖,嘣着眼皮还好,要是嘣瞎一只眼睛谁给你当媳妇儿?哼,就得打一辈子光棍儿。”

  与烤松子相比,烧家雀更是个技术活。家雀不能放在炉盖子上,要在炉膛里烧,火轻了会有股雀毛味儿;火重了会烧得焦煳,没法吃,再说了,家雀也不是每个孩子都能逮到的。

  寒假里,我和弟弟弄个破筐支在了房前,用绳子引到屋里,然后在筛子底下撒了一把谷草,然后就在屋里等着,不一会儿,筐旁边来了一群家雀。

  “哥哥,来了,雀来了。”弟弟急不可耐地要拉绳子。

  我碰了一下:别着急,这叫老鼠拉木锨-----大头儿在后边呢。不一会儿筐底下已有二十多个家雀,这时我让弟弟拉动绳子,哗啦一声,那些家雀几乎都被扣在筐底下,我俩跳了起来,高兴地冲了出去。

  我们一下子扣住了十多个家雀。我和弟弟当时把它们摔死,找出剪子,趁热开膛,然后用我家菜窖里的黄泥把雀连毛裹上,扔到炉膛里,有黄泥的保护,雀是不会烧焦的。

  过了一会儿,把泥球取出掰开,完整的,诱人的美味就在面前,现在想来,那时我和弟弟真的有些残忍,但当时却没有觉出,那时家雀的名分也不咋地,怎么说也是四害之一呀。

  炒黄豆可不是我们小孩的专利,大人们也炒,他们有耐心,炒出的黄豆焦黄,酥脆,黄豆的来源大多是从老鼠的嘴里抢来的。

  每到上秋,东邻西院的孩子们都带上铁锹,到生产队的黄豆地里挖老鼠洞,取出洞内的黄豆,有时一天能挖回十多斤。

  炒黄豆虽香,但不能多吃。有次去生产队看露天电影,我吃多了炒黄豆,总是想放屁,我夹着屁股,使尽地忍着,但还是“嘟,嘟”地放了出去,熏得近旁的人一哄而散,都换了地方,留我一个人在那儿独享着臭味儿,羞得我回到家里脸蛋还火辣辣的,真丢人。

  小时命大,吃老鼠洞里的黄豆,却没有得上鼠疫,身上却多了些鼠气,永远也见不得大世面,直到现在,土都埋半截了,朋友们还都说我鼠目寸光呢。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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